——根據真人真事改編
出生在山西運城(關羽故鄉)的我,從小就夢想著能天天擁抱大海!安徒生童話《海的女兒》《兩個海島》伴著我童年入夢!
中學時代當我第一次靠著壓歲錢買了一本《魯濱遜漂流記》迫不及待的讀完,簡直太精彩了。我立志長大了要像魯濱遜一樣,成為一名海員去周游世界!去實現我的夢想!我以優異的成績考取了大連海事大學輪機專業!畢業后簽到了一家國營船運公司,為了早一天成為三管輪,我整整一年沒下船。別人用2~3年才能完成的實習期我用了一年就完成了!。但是一個剛剛出校門一年的實習生,很難在大型航運公司找到三管輪的工作。找遍所有關系,只有一條一萬多噸的沙灘船愿意聘用我。沙灘船質量比大型船廠制造的正規船要差很多。但是為了能早一天實現我的夢想,2006年,我考慮再三還是上船了。
一進機艙,我了個天!盡管我心里有所準備,但機艙的現狀還是叫我倒吸了一口涼氣!機艙甲底管路的接口處時不時會滲出幾滴油。機器運轉起來用不了多久,到處是油污廢水!
盡管才運營了幾年,這沙灘船的現狀比十幾年的老船強不到哪去。船東公司是幾個浙江老板合資的,資金不充足,船上的備件、保養都不到位。很多小毛病都沒法處理。整個機艙需要修理的地方太多了!毫不夸張的講這船是帶病工作,應該進修船廠細致的維修。2006年那時還是航運的黃金年代,貨主催貨的電話一個接著一個。公司貨代每天都問到哪里了?什么時候靠港?根本就沒時間給你修船!船長江蘇人40多歲,是船主多年的朋友,對航海非常在行。老軌60多歲,其他船一般都會不用這么大年紀的老軌。可能是船主為了省錢找了一個老頭來管機艙。
船快到印度時,主機罷工了,沒辦法只能雇傭印度拖輪拖帶到當地的修船廠。
原來是主機拉缸了,為了能趕緊回程,全體船員都和印度佬一起參與了維修。經過十幾天的日夜搶修,船又可以啟程了。
大家都懸著一顆心,這船指不定什么時候又會出現狀況。船過了馬六甲海峽,到了越南臨海。中國南海到了季風的時節,天氣預報顯示我們航線的前方有十級大風。船長聯系公司,提出要去越南錨地避風。但由于在印度我們已經耽誤了十幾天時間,貨主都非常著急。公司回電:這船設計抗風等級是十級。命令我們船不要在越南停留,繼續按原計劃穿越中國南海回國。
經驗豐富的船長面對這樣的回復也十分無奈,只能命令:全體船員把甲板上所有通風口關閉、艙口蓋用鋼纜加強固定、活動物品全部移到艙內、機艙檢查機器設備、做好抗風暴準備。
入夜暴風雨如期而至,船外面狂風大作暴雨如注。我們的船就像進了炒鍋,一會被拋到天空一會又扎入大海。駕駛室上的氣氛非常緊張。原本下班的船長都沒下駕駛臺,和大副一起在上面操舵,一會全速前進、一會又全速倒退、一會左滿舵、一會右滿舵。一萬噸的小船在風浪里左右搖擺劇烈晃動,時不時的還會飛車(螺旋槳突然離開水面,主機瞬間高速運轉叫飛車)。跑過船的人都知道,船在風浪里航行必須迎著海浪前進。如果在這個時候船失去動力,側面對著洶涌的海浪對于船舶來說那是非常危險的事情,搞不好船就會被海浪掀翻!
有道是:黃鼠狼專要病鴨子、屋漏偏逢連夜雨、怕什么來什么!正好我在機艙里值班,已經夜里23:45分,再有15分鐘我就可以輪崗下班了。突然我發現主機滑油壓力直線往下掉,不一會集控室里警報燈就亮了起來。主機滑油缺失壓力不夠。我馬上打開備用滑油泵供油,壓力有所上升但很快又下降。開始報警。我趕緊按照應急操作規程,跑到機艙里手動調整了回油閥。同樣的一幕再次上演,滑油壓力表回升后很快又開始下降!看來問題非常嚴重,趕緊給老軌打電話。老軌在睡眠中被我喊醒了,我把機艙情況跟老軌講了,這老頭來了一句:“你自己看著辦!”我靠,主機滑油要是持續報警,時間長了主機內部機件沒有滑油的潤滑整個主機就會報廢。到時候別說回中國,就是能不能活命都很難說了。
我顧不了太多了,直接給駕駛室上的船長打電話。這時候船長也急迫的問:機艙駕控臺上老是顯示主機報警時怎么回事?
我直接說到:“船長現在主機情況非常不好,要是再開下去,主機就會完全報廢!現在必須馬上停船,找到原因進行搶修。”
船長說:“你通知老軌了嗎?”
“通知了,老軌說叫我看著辦。他不下來。”
“你等著我馬上找老軌下來。”
老軌睡眼朦朧的跑到機艙,把情況確認了一下,初步判斷是滑油濾清器堵塞了。必須立即停船檢修。(按理說應該有一套備用的濾清器,沙灘船為了降低造價居然把這套備用系統省略了!)
駕駛室內的氣氛更加緊張,船長連問了幾遍:“必須停船嗎?要多長時間能修好?”
老軌回到:“全體機艙人員都要下來幫忙,估計要30分鐘能修好。”
不行只能給你20分鐘,外面十級暴風雨,我們剛剛接到了求救信號,距離我們15海里的一艘福建江海船船艙進水,失去動力已經快要沉沒了,這個時候停船無異于以自殺!
此時此刻全體人員精神都高度緊張,大家都知道船長是不想停船的。但是不停船絕對不行,逼得船長必須做出這樣沒辦法的決定。
我們機艙人員準備好全套工具,主機停車的那一瞬間。我和另外兩個輪機員一個箭步就跳到了濾清器旁邊。
扳手松動劑開始招呼,拆!最快速度拆螺絲!船由于失去動力開始在驚濤駭浪中任憑海浪蹂躪,整個船劇烈搖擺,傾斜儀左右都打到了盡頭!我們3個人就像不倒翁奮力的進行手里的工作!打開濾清器,里面的潤滑油還冒著熱氣,管不了那么多了。帶上膠皮手套,我一伸手直接從濾清器里把濾芯拎出來。
圖文無關,圖為某修船廠維修現場
當時精神高度緊張根本就沒感覺到燙手,過后才發現手指頭都燙出了水泡!原來濾芯被厚厚的油泥包裹,難怪潤滑油供不上。我抱起濾芯一頓磕,然后交給同事他們把濾芯放在柴油桶里用刷子使勁刷。
機艙里大家都在全力搶修,駕駛臺船長心急如焚,無情的大海掀起滔天巨浪好像要把我們的船撕碎。集控室里駕駛臺電話一直響個不停,但是沒人顧得上電話了。大家都拼命的忙著手里的工作!船長急的實在受不了了,從駕駛室跌跌撞撞跑到機艙。
怎么樣?還有多久能修好?沒人回答他的問話,大家都在拼命。我們3個人在掏濾缸里的殘油和黑黑的油泥,清洗濾缸。
剩下的人都在忙著洗柴油桶里的濾芯,大家七手八腳的忙活著。濾芯洗好了用高壓風吹干凈,裝回濾缸里。蓋子一蓋螺絲剛剛對角絞緊,船長就急迫的喊道——快!快!快!啟動主機!再不啟動主機船就要沉沒了!
我們在機艙里感覺不到外面的惡劣海況,在駕駛臺上的大副事后對我們說:懸透了!按理說這么大風浪船必須迎著海浪,破浪前行才最安全。但是我們的船沒有動力那段時間,船已經橫過來了。海浪直接從甲板越過,整個船完全在海浪下面,船完全失控,隨時都有翻覆的可能!太懸了!
我們的船恢復動力后,緊急轉向。原來那條發出求救信號的福建江海船,隨波逐流居然飄到了我們船的航線前面。如果我們不轉向避讓用不了十分鐘這兩條船就會在暴風雨中相撞。到那個時候將會成為滅頂之災!就在我們船剛剛緊急轉向讓出航線,那條福建船在高頻里拼命的喊:救救我們,我們機艙進水失去動力,船體焊縫開裂,馬上就要沉沒了,船長已經下達了棄船的命令。
原來他們已經看到了我們的船,船員們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希望我們伸出援救之手。我們全體船員從剛剛的搶修中放下的心,又重新懸了起來!我們船的探照燈打到福建船上,大半個船身已經淹沒在水下。船員們都逃到了救生艇上,發出最后的求救信號后。棄船逃生!當時這么大的風浪我們能做的只有跟著那個救生艇,眼看著小小的救生艇在風浪里一會沉入水中,一會浮出水面!幾次想靠近救生艇都失敗了。一旦脆弱的救生艇撞到我們船體上,很可能瞬間沉沒。就這樣一直到第二天天亮,水手長經過十幾次努力終于將救生艇靠在我們船舷邊。他們成功的獲救了!
大家分析這濾清器之所以會堵,主要是因為在印度修船時過于著急。主機維修后,加入新的潤滑油清潔能力很強。應該進行系統串油,把系統和主機里面所有的油泥雜質都要仔細的過濾幾遍,及時清洗或者更換濾芯就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了。船舶的定期不定期保養是非常重要的!因為一個很小的失誤就可能造成船翻人亡!
盡管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幾年,但是這次經歷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腦海里。沙灘船我再也沒上去過,我也轉行進入造修船監理行業,親身實踐提高我國造修船水平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