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韓國現代集團，員工們都知道一句話：“了解世界，從了解現代開始。”集團創始人鄭周永白手起家，將一家只有幾名員工的汽車修配廠發展成韓國最大的綜合業務財團。在鼎盛時期，集團擁有80幾家子公司，年銷售額相當于韓國政府全年的預算。鄭氏家族在韓國聲名顯赫，但親人反目、爭奪家產、成員離奇死亡、重要人物身陷囹圄等事件，給這個家族蒙上了一層陰影。
富冠韓國
1915年，鄭周永出生在朝鮮江原道一個貧苦的農民家庭。家中有8個兄弟姐妹，他排行老大。20歲時，鄭周永離開家鄉，在漢城一家米店謀得一份工作。在工作中，他深得老板賞識。不久，老板病重，而唯一的兒子又不務正業。于是，老板就將米店托付給了鄭周永。就這樣，鄭周永從伙計變成了掌柜。后來，日本侵華戰爭爆發，對朝鮮實行糧食配給制，命令全部米店關門。就這樣，鄭周永的米店夭折了。經營米店是他創業路途上的初次探索。
1940年，鄭周永集資開了“阿道汽車修配廠”。在運營工廠的同時，鄭周永學會了汽車原理和發動機的構造知識。1945年，他又在漢城買下一塊地專門從事汽車修配，工廠掛名“現代自動車工業社”。在當時，美國進駐朝鮮南部的車輛很多。鄭周永的工廠因為修車經驗豐富、技術好，吸引到大量客戶。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，工廠規模擴大到了一百多人。“現代自動車工業社”是今天現代汽車集團的起源。
不久，二戰結束了，戰后的韓國百廢待興。此時，精明的鄭周永意識到，建筑行業在未來將會非常有前景。于是，他不顧家人和朋友的反對，在“現代自動車工業社”的邊上又掛起了一塊“現代土建社”的牌子。就這樣，鄭周永成為了當時眾多二手承包建筑商的其中一個。
1955年，鄭周永舉債6500多萬，堅持完成了政府主持的高靈橋工程，因此獲得極高信譽。1967年，鄭周永又完成了京釜高速公路工程項目。京釜高速公路是韓國有史以來的第一條高速公路。在立足國內市場之后，鄭周永又將現代建設的觸角伸向海外市場。1976年，他力挫西方發達國家的公司，在沙特朱拜勒產業港的國際工程項目的招標中中標，并且以高質量提前竣工。此后，現代建設在中東地區長驅直入，承接了幾乎所有的大型建設工程，事業如日中天。
早在1968年，鄭周永就以現代建設為母體，其它各公司為子公司，形成集團制，開始向多領域擴張。在90年代，現代集團一直居于韓國大企業集團排行榜榜首，擁有80多個子公司，業務橫跨汽車、造船、建筑、娛樂等數十個行業，總資產高達97萬億韓元，年銷售額相當于韓國政府全年的預算。
“王子之亂”
鄭周永共有八子一女。俗話說：“龍生九子，各有不同。”1982年，長子鄭夢弼在車禍中喪生。1990年，四子鄭夢禹不堪疾病折磨而自殺。90年代，年事已高的鄭周永逐漸淡出公司管理層。在他剩下的孩子中，次子鄭夢九、五子鄭夢憲和六子鄭夢準比較出眾。
次子鄭夢九，性格內向，不喜社交。他在有父親出現的地方總是一個人默默站在遠處。六子鄭夢準是政壇新星。在未來，他會在一個哥哥們根本不感興趣的領域，開始十幾年令人嘆為觀止的政治斗爭史。
五子鄭夢憲，性格外向，多才多藝，善于貫徹父親的意志，因此深得父親喜愛。鄭周永曾經在90年代參選韓國總統，后來因為經費問題被調查。當時，鄭夢憲不愿影響父親競選，代父坐牢。1998年，在明知會虧錢的情況下，鄭夢憲依然幫助父親實施在朝鮮的項目，使父親非常滿意。哥哥鄭夢九曾經這樣說弟弟：“他做虧本生意只為父親高興！”
在鄭夢九知道父親有意讓弟弟繼承集團之后，這個多年來極為害怕父親的兒子開始了他的抗爭。90年代，鄭夢九將叔父擠出現代汽車。2000年3月14日，他趁鄭夢憲出差之際，將弟弟的一名親信降職，企圖進一步控制大權。3月24日，鄭夢憲回國，見此情景勃然大怒。他直奔鄭周永的住所，與父親進行了時長20分鐘的面談。談話結束后50分鐘，現代集團結構調整部正式宣布：免去鄭夢九的董事長職務，他將專心負責現代汽車部門企業經營，現代集團董事長將由鄭夢九的弟弟鄭夢憲一人擔任。
對于這個決定，鄭夢九并不買賬。3月26日，他召開記者招待會。在記者招待會上，他表示，經過父親鄭周永的同意，現代集團撤銷3月24日對自己的免職決定。即日起恢復自己的董事長職務。說罷，鄭夢九還拿出了一份有父親簽字的文件復印件，以表示真實性。對此，鄭夢憲立刻反擊，說這份文件是偽造的！
此時，對于韓國最大集團的繼承者之爭，韓國輿論紛紛譴責。3月27日，現代集團迫于壓力召開總裁會議，會議有三十多名集團高層參與。會議結束后，鄭周永正式宣布：鄭夢憲是現代集團唯一的董事長。到這里，這場權力之爭以鄭夢九的失敗告終。
2001年，鄭周永去世。在父親去世三個月之后，鄭夢九宣布現代汽車業務將正式脫離現代集團。與此同時，鄭夢準也表示現代重工業集團不再受現代集團控制。就這樣，現代家族“三家分晉”的格局形成。鄭夢九掌控的現代汽車集團以及附屬子公司，資產約為36.1萬億韓元，公司排名全國第五位。鄭夢準掌控的現代重工業集團以及附屬子公司，資產約為10.5萬億韓元，公司排名全國前10名。而鄭夢憲掌控的現代集團，卻因為經營不善以及南北局勢不明晰而造成大幅度虧損，排名落到10名之外。
2003年，由于涉嫌金大中政府5億美元的“賄賂丑聞”，鄭夢憲掌控的現代峨山公司的狀況更加是雪上加霜。伴隨著對于企業經營不善的愧疚，和反復審訊帶給自己的疲憊不堪，2003年8月4日凌晨，鄭夢憲在現代集團總部大樓一躍而下，結束了自己年僅55歲的生命。這時，距離他正式繼承現代集團才過去兩年。
外戚掌權
鄭夢憲自盡后，鄭夢九和鄭夢準都表示無意合并現代集團，而鄭夢憲的幾個孩子尚且年幼，無法接班。經過多次家族秘密商議之后，決定由鄭夢憲的遺孀48歲的玄貞恩出任現代集團的總裁。玄貞恩是現代商船前任總裁與現代電梯最大股東金文姬的二女兒。她畢業于韓國著名的梨花女子大學，之后又到美國攻讀碩士。
鄭夢憲死后，現代集團的股價一路暴跌，隨時面臨著被并購的風險。玄貞恩手中可調動的資金并不能改變現狀。于是，她向除了鄭夢九之外的鄭氏家族成員一一求助，但是沒有人伸出援手。此時，叔父鄭相永持有21.47%的現代電梯的股權，正對著玄貞恩手中的現代集團虎視眈眈，想要吞并。面對叔父的壓迫，玄貞恩決定增發股票，以此降低股東持股率，來減弱鄭相永在現代電梯中的勢力。最終，鄭相永在收購過程中違規。他因為沒有在所持有股份達到5%時進行公示，被韓國證監會勒令賣掉大部分股權。
在這一場反收購戰中，玄貞恩表現出鐵娘子一般的堅韌與果敢，令人刮目相看。玄貞恩外表溫文爾雅，但是每當危機來臨，她都反應非常迅速，并且擁有極強的判斷力。她最愛引用的一個詞語是“乘風破浪”。自玄貞恩出任現代集團總裁以來，集團的銷售額幾乎翻倍。未來，她將進一步加強集團三大主業：物流、金融和基礎設施建設。預計在2020年，集團銷售額能夠達到70萬億韓元（約合人民幣3800億元）。
家族第三代
現代集團在鄭氏家族第二代的手中形成了四分五裂的局面。分裂后的現代集團并沒有像外界預料的那樣走向衰弱。反而，在分裂之后，各個板塊能夠集中力量在各自的領域發展，走專業化路線。對于鄭家的第二代，集團的分裂或許是各自重生的開始。在鄭夢九的帶領下，現代汽車集團成為全球第五大汽車制造商，市值總額增幅居韓國十大集團之首。而鄭夢準管理的現代重工集團也發展成為全球最大的造船公司。2011年，現代重工以359億美元的市值進入世界500強。
如今，隨著第二代斗爭的平息，家族的第三代開始進入大眾的視野。2006年，鄭夢九被韓國法院以“非法籌集秘密資金、侵吞集團巨額財產”等罪名拘留。2007年，法院宣布鄭夢九4項罪名成立，判處有期徒刑3年，緩刑5年。2008年，金融危機爆發，鄭夢九之子鄭義宣帶領起亞汽車公司走出困境，這令鄭夢九倍感自豪。另一方面，在玄貞恩接管現代集團十年后，她與鄭夢憲的長女鄭志伊已經可以獨擋一面。鄭志伊畢業于首爾大學考古美術史學系。在父親去世后，她進入現代商船財政部工作。兩年后，她升任集團分公司現代UNI的企劃室室長。鄭志伊被外界視為現代集團接班人。未來，各自獨立的現代集團會在家族第三代的管理下發展成什么模樣呢？
點評
歷來王孫之亂的后果都會直接影響國家發展，企業如小國，也是如此。影響若此巨大的現代集團，怎么會在這個關鍵問題上栽跟頭呢？回顧創始人鄭周永，他以大膽遠見、肯吃虧的個性闖出了一條現代集團的開闊大道。縱觀幾位王子后裔，恰好五子鄭夢憲個性脾氣似與其父極為相似。代父坐牢、明知虧錢仍堅定支持父親實施項目。也許在哥哥鄭夢九眼里，這是“做虧本生意只為父親高興！”但在鄭周永眼里，看到的很可能是另一個果敢魄力的自己。創始人自己通常愿意選擇那個和自己一樣性格氣質和決策方式的人。相似導致認同與信任，這是我們人類的習慣。
但作為一個大企業，在接班人考量的時候會從接班人基本素質、企業運作能力，實際經驗，人際影響力等綜合進行評判，選擇如同一堆小雞娃里挑一個平均分數最優秀的，有的人選跑得快的，有的人選走路穩健的，平衡來去，最后容易選擇一個可以平衡各方意見，眾望所歸的人做太子。
于是兩位王儲的斗爭就這樣上演了！
那么，一個家族企業代際傳承健康發展，什么才是更重要的？家族和睦，并且其家族內外均有一致的價值觀和精神基因，是家族是否有后續力量的一個關鍵所在！儒家文化影響力中國千百年歷史，每一朝代帝王最為重視的也是文化與信仰體系。任何國家任何朝代，只有經濟要素，沒有文化精神，國家民族都走不長遠，企業也是如此！
怎樣的家庭才能發展出如此系統健康的價值觀體系呢?彼此和睦默契的家人，容易發展出內外一致的價值觀。這種家庭文化的基因，是傳承之根。如果一個家族企業企業文化口號喊得很高，自己的小家竟不和睦，那么他的后來恐怕也會命運多舛……許多優秀多代傳承的家族，在這一點上都做到了極致。他們甚至歷經戰爭，政治，天災洗禮依舊保持家族核心價值觀與文化傳承，這才是傳承中值得學習的真智慧。
作者：段然，微信號：jielimag 本文發表在《接力》雜志2016年9月刊
